林锡藩,广州床上用品厂光明门市部经理。他手下展开的是一匹最早的花哔叽布。五十年代时,每逢人们搬新屋或办结婚喜事,一定会剪几块裁成床单铺在新床上。
红双喜热水瓶、利工民牌打底背心、铁壳电扇、算盘、老月份牌花露水、软尺、剃刀。
国货不新鲜了。卖国货的店也从网上开到了地面,连开店的店主也被媒体打扮成了潮人新锐挨个儿亮了一把相。这回轮到老牌登场了。卖粤式国货的老牌百货店,连店员都是干了一辈子的、忠诚度最高的雇工,这样的老店藏身广州老城区,唱着“益街坊”的主旋律直到如今。其实怀旧才是硬道理。连90后都坐不住了。几个广州90后创办了广州本土网,每发现一家老字号,都有网友们奔走相告着要去淘宝。
老牌粤式国货
国货当道。
几十年如一日卖老牌国货的老店这几年也跟着热闹起来。
广州中山六路的励红百货和东华东路的胜利百货这两家硕果仅存的老式“国营”百货店不时被媒体当作这座城市的记忆翻出来一遍遍地怀旧。
百雀羚、友谊护肤脂、海鸥洗发膏、茶籽洗发精、何首乌洗发液、友谊牌雪花膏……胜利百货主打老牌护肤品。
而励红百货除了这些,更有许多广东地方风味的国货。
且看他家的广告:
如果你要揾(找)双喜牌保温瓶加痰罐过礼;
如果你想用正宗猪棕毛牙刷刷靓棚牙;
如果你中意利工民同秋蝉牌背心打底;
如果你为左怀旧下睇睇八十时兴产品。
国营励红百货一定好(合)你胃口。”
旦粉是开脸拔面毛用的,还能给首饰去污上光,曾有香港的客人专程来买。
嫁女尺是旧时人家的陪嫁品之一,跟剪刀、木梳等成为一套。
装在泡酒坛子般的大玻璃瓶里散装卖的是花露水。
这家经营了八十多年的老店,曾是广州最热门的国营老百货店之一,前身本是个私人小杂货铺,在公私合营并作百货公司后,于一九五六年起名“励红”,一直沿用至现在。
在几个广州90后办的,以弘扬粤文化为目的的广州本土网上,关于励红、胜利的报道文章和图片甫一亮相,便引来众多后生仔的热烈议论和关注。
网友萨之鱼留言:“大爱”的双喜大红热水瓶,一下子就撞到我的心尖上,就是那种千回百转终于再遇上的巧合。还真是物美价廉,只需人民币28元整。殊不知,前同事兼好友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花55元在网上买的只有0.8升的双喜大红热水瓶,价格上悬殊容量也悬殊。有时候,还是老店铺靠得住。
采访当天,励红百货店里。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手中拿着娇滴牌大象形瓶装沐浴露去结账。
“这是你买给自己用的?”
“我就是很喜欢那股香味,所以有时还会买回来用。”女孩说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许多70后的广州人一定还会记得,这款泡沫极端丰富的儿童“香浴液”,让洗惯香皂的小孩,总会有种身上还没冲干净的感觉。而那可爱的大象造型,更是不少孩子当年难得的玩具之一。
外地人罗先生前几年在北京读书时就经常去找这类老店,如今到了广州工作,没事时就喜欢在老城区闲逛,意外发现了这个淘宝之地,已经光顾过好多次。他觉得这里的国货比网上热炒的要便宜。“像那种红双喜热水壶,网上卖一百多元呢,这里三十来元就搞定了。”
老店里的东西很多都是超市商场再买不到的。
同样在老城区,海珠区南华东路有一家老字号布料店——广州床上用品厂门市部,喜欢摄影的人总是提起这个地方。他家仍然坚持卖着老广东人喜欢的,最早期的花哔叽布和花呢布。
“这叫花哔叽布,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那时可受欢迎了,每逢人们搬新屋或办结婚喜事,一定会剪几块裁成床单铺在新床上。每逢婴儿出生,它质感柔软,颜色又喜庆,用来包裹他们再合适不过了。现在还是有很多怀旧的人来买呢。” 林锡藩,广州床上用品厂光明门市部经理,接手这间老字号布料店十几年了。
花哔叽布和花布是以前旧工厂留下来的,要找货源已经非常困难。
售货员也是老的好
在老店里买东西,有一种独特的氛围,一切细节都让人着迷:
头顶嗒嗒作响的转头电扇,已经工作了五十年,却仍兢兢业业;
一把木制的老布尺,刻度已经微微模糊,但磨得圆润的边角又透出一种温存;
用了几十年的铁剪刀,手把被摩挲得光可鉴人,深黑的刀刃上,锋利的刀口却散发着雪白的光芒,这是要传统的磨剪刀手艺人才能磨出来的;
放在柜台上的木质算盘,经过几十年光阴的摩擦,早已泛出乌黑的亮光。要结账的时候,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一点也不比计算器逊色。客人买了东西后,她们便在账本上手写登记,然后拿木头章盖个印,这个老规矩几十年来一直没变;
柜台的玻璃下,压着不少写着电话姓名的纸片。凡是老顾客上门没有买到的东西,店里都会记下电话,等有货时第一时间告诉他们,非常的贴心。
尽管卖的都是些琐碎的东西:一根绣花针、一截松紧带、一枚纽扣……但只要顾客进门问,售货阿姨总能立刻帮他们找出来。“所以别人越做越大,我们倒越做越‘小’。”就以橡皮筋为例,店里大中小号全部备全,粗的窄的,紧的松的,老人用或孕妇用的,全都准备好了。
如果你对某样东西的用法存有疑虑,她们会以专家般权威的口气给你建议,教到你会用为止。横竖是卖了几十年的东西了,从年轻时用到现在,那份熟稔和自信是无人可及的。“你现在去超市,这种小东西哪有人一样样找给你,还耐心告诉你怎么用啊。”
而在老布店里,你扯了一块布后,可以直接交给店里的裁缝量剪。喝喝茶,聊聊天,十几分钟的功夫,一套新的床品便可以让你带回家了。
来来往往的街坊,就算不买东西,也会进来跟店员聊聊天。说说笑笑一阵,扯一堆家长里短后,不知不觉又买了一堆东西回去。
最牛的是连售货员也是干了一辈子的“老牌”。
余姨在励红百货当售货员已经二十多年。
林锡藩高中毕业便接手退休父亲的工作,在广州床上用品厂门市部上班至今。
胜利百货的几个售货员淡定从容,面带微笑。她们的衣着朴素,式样老式,看起来穿了很多年。当年进百货公司的时候,也都是中专生,最低也是高中生。“那时候的售货员人 人羡慕。”如今工资都很低,“好的800元,不好的600元。都过得很苦。” 但还是舍不得离开,“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都有了感情。”
老店新生还是要靠怀旧
老店的持续经营一直是大家关心的问题。
二○○○年,百货公司改制,胜利百货变成了股份制企业,名叫越秀区东山胜利百货店,自负盈亏。今年四月,因为经济形势不好,商店退出了其中的一间,只保留仅五十平方的东华东路三百五十四号店面。
然而励红百货经理郑文彪却很有信心,“虽然买的人远没以前多,但生产厂家一直都在。我们开了几十年,合作渠道早就有了,厂家的办事处会直接往这儿发货。在外面买不到的老名牌国货,只要来我们这儿就能找到。”
老布店的生意清淡,经理阿林无奈却也表示不担心竞争:“大部分是老顾客,穿惯了这些纯棉花布的睡衣裤,或是喜欢某些花色的床上用品,外面买不到合心的,就算搬远了也会回来买。”面对如今市区涌现的各大布匹市场的冲击,布料店总算保持了每月入一次货的销量,阿林一心守着这间老铺,只要能营业,他就一直看下去。
身陷房租纠纷而被迫停业的太平馆最终被东江集团收购并复业,可算是老店新生的佼佼者。
太平馆投资了200万元重新进行装修,其风格由之前的现代西餐厅转为怀旧古典型餐厅。为了恢复几年前被撤掉的周总理用餐的包房,设计人员还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当时包房的一些资料,尽量将该包房恢复回以前的模样。
过去,上太平馆的顾客大多是军政界、银行界、知识界名流以及富家阔少和外国人,当年李宗仁、宋子文、张发奎等都是太平馆的常客。当然,最让广州太平馆出名的还是在一九二五年八月八日承办了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婚宴。周恩来夫妇当时点的西餐套餐被收进了“总理套餐”和“总理夫人套餐”。馆内三楼墙上还挂着他俩当年的老照片。
如今的太平馆,虽然只有当年三分之一的门面,但生意却依然很旺。暗金底的花鸟纹墙纸、琉璃壁灯、镏金雕木架的皮面椅子、挂满墙的广州老照片、穿丝绒黑旗袍的领班、黑背心打领结的服务生……一切都泛着一股中西结合的复古味。这一边,衣着体面、银发皓首的老夫妇在慢慢品着套餐;那一旁,穿着时尚、活力洋溢的情侣们则在眉目传情。“我在这里当厨三十多年啦,熟客基本上一眼就认得出来的许多小情侣,如今已成了老夫老妻,有的就算搬到了很远的地方,也还是经常过来回味。”
“狗叔”笑着说。他是太平馆内最资深的大厨,二十岁那年,他上山下乡回来,进了太平馆的厨房,这一干就是32年。
“其实,我们还是间不折不扣的夫妻店。”狗叔笑着透露。他的妻子便曾在太平馆内工作,而像他们这样的同事夫妻档,店内起码数得出十几二十对。“以前大家心思都比较单纯,在西餐厅里工作久了,自然就日久生情啦。”
坐在古香古色的桌椅旁,点几份周总理和夫人最喜欢的菜色,端详下墙上他们结婚时青春洋溢的照片,再看看周围白发苍苍,却仍相敬如宾的老夫妇们,是不是有一种“年华似水,浪漫长存”的感觉呢?
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励红百货 广州市越秀区中山六路九十一号
曾是广州最热门的国营老百货之一,在这儿已经超过八十年了。它前身本是个私人小杂货铺,在公私合营并作百货公司后,于一九五六年起名“励红”,一直沿用至现在。
胜利百货 广州市越秀区东华东路三百五十四号
一九三七年,一户居民在原东山区的这个地方盖了两间相邻的房屋,自己开了家百货商店。广州解放后,商店被收为国有,隶属于国营东山区百货公司。接着,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个名叫“胜利百货商店”的地方红极一时,是很多青年人谈恋爱逛街、人们采购日常用品和年货的热门地点。二○○○年,百货公司改制,这家商店也变成了股份制企业,名叫越秀区东山胜利百货店,自负盈亏。两个月前,因为经济形势不好,商店退出了其中的一间,只保留这仅五十平方的东华东路三百五十四号店面。
光明门市部 广州市海珠区南华东街六百六十八号
广州床上用品厂的门市部,那时候,市民街坊做衣服都得来这儿裁布,整条街上有好几家布料店呢。到了九十年代初,工厂转制为公司,现成的服装、床上用品也越来越多,传统布料店开始一间间消失,只剩下这一家老字号门市部。
太平馆 广州市越秀区北京路三百四十二号
公元一八八五年(清光绪十一年),原在广州沙面外国洋行掌勺的厨师徐老高,只身跳出洋行,跑到北京南路太平沙开了个专煎牛扒的档口。由于他深谙西菜烹调之术,出品吸引了大批中外商客,后来档口升级为广州最早一家音乐西餐厅,因地命名,便有了“太平馆”。它曾一度发展为有六百多个座位,三百六十多名职工的广州最大型的西餐馆。“要锯扒(吃西餐),到太平馆啦。”是当时老广州们最习惯的说法。
源于:南都周刊 收藏该网摘 Ringbow 于 2009-9-7 推荐,已有 787 人阅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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